一砚

*备忘录扩写 现代pa 我流私设
*甜品知识别问 问就叫你去b站看甜品大师（不

今天夕阳很美，从30楼的窗口看出去，天际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灿烂云霞，金色的太阳烧灼着视线，整个城市笼罩着橙红的光，让人失去所有斗志，只想不顾一切地沉进去。

李白塞上蓝牙耳机走了出去，准备去拥抱一下自然，顺便买点吃的回家。

夏日天黑得晚，现在是一派天光中透着热烈灿烂色彩的景象，但已经静静收了热意，反而有些凉爽。夕阳西沉，橙红的光缓缓向前收，李白踩着那点红光向前走，耳机里随机到王菲，他不时跟着哼两句。

超市离家不远，他熟练地开始扫货架，抱了满怀的x牌巧克力蛋糕卷，发现新出了个抹茶味的，犹豫间怀里的巧克力味难以自持，有一个歪了出去，眼看就要和锃光瓦亮的地板亲密接触，摔个稀烂。

李白伸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。

“……”

“小心点。”

预想中的悲惨景象没有出现，蛋糕卷回到了他怀里，还妥帖地放稳了。拿它的手骨节匀长皮肤白皙，非常优美。

李白松了好大一口气，挂起他的招牌微笑抬起眼来道谢，撞进一对浅褐色的眼睛里，耳机里正好放到“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”。

 

聂鲁达写“曙光落入你的双眼”，顾城写“命运是大地，走到哪里都在命中”，林夕写“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”。

都是一个意思。

而此时此刻李白脑子里冒出的句子却是“他的眼睛好像175℃的焦糖”。

 

焦糖先生顿了顿，对他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后走开了。

李白去收银台结账时刚好又排在他后面。收银台上摆着几样简单的生活用品，不知道怎么的总也扫不上付款码。后面的队有些长起来，他掏出钱包似乎是现金不够，正斟酌着放一样回去，后面伸出了另一个屏幕：“扫我的吧。”

他一转头，李白冲他弯眼笑：“不好意思，有点赶时间。”

他干脆地让了步：“谢谢。”

收银员干脆利落地给他们结了账，李白把自己的一众蛋糕卷装袋，看了一眼他的东西，很自然地道：“洗衣液嘛，你抱着回去吧。”

他点点头，单手就把东西拿完了，等李白一起出了店，举着手机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到这个超市总是没信号。方便给个转账码？”

“好啊。”

李白迅速递过来一个二维码，扫完却出现一个加好友申请界面，帅哥略抬了眼皮看他，能看清眉眼分寸恰好，美得很中式，眼眸在未黑透的天光里愈发地像凝得半润的焦糖。

这边这位面不改色，笑得春风浮绿水：“加一下嘛。”

“嗯。”他倒也没拒绝，确认不是给错码以后又低头看资料，头像是眼前这位帅哥的瞎自拍。

“贵姓？”

“李白，我就住这附近。你呢？”

“狄仁杰。我也住这边。”

李白点点头，在备注栏敲下了Caramel。

“对了，我在那边开了一家甜品店，有空来玩啊。”

狄仁杰看起来有点意外：“是街角那家？”

“是啊。你去过？”

“路过过几次，总是没开门。”

但话说回来现在也正是别人的营业时间——老板却穿着拖鞋和他在路上闲扯。狄仁杰有些恍然大悟，李白很坦荡地道：“最近没什么灵感嘛。”

“做甜品也很讲究灵感吗？”

“是哦，甜品是艺术品。”

两人正巧走到分岔路口，李白正要和他告别，他却先开了口。

“有灵感的时候告诉我吧？”狄仁杰认真地道，“我很喜欢甜品。”

李白转头看他——果然是非常通透，非常美丽的眼睛——然后向他不甚正经地行了个鞠躬礼笑道：“很巧，这位客人，缪斯刚刚来过。恭候您的光临。”

第二天下了很薄的小雨，但街角那家装修简洁的店门上却挂上了“营业中”。

客人自然寥寥。其实李白的店因为风格独特很有一点名气，往常开店总是会在社交平台上知会一声。但他今天没有通知任何人，只是在店里慢慢煮着一壶红茶，望着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落地玻璃上，打出小小的水花。

茶叶的香气渐渐蒸腾出来的时候，他恰到好处地走上前去为来人拉开了门。

“欢迎光临。”

“你好。”

狄仁杰站在门口，衬衫袖子不甚讲究地挽上去，手中长柄的黑伞往下滴着水，像他本人一样周正而略带随意。

李白笑着接过伞插在伞架里，引他入座：“来得正好，赶上了我的茶。”

狄仁杰歪了歪头：“是红茶。也许我可以期待今天有慕斯吗？”

“哎呀，看来您了解过本店随机供应甜品的规矩嘛。”

李白的话声转进了半开放式的后厨去。狄仁杰静静等了一会儿，转头去看他。不得不说今天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形象让他震惊了一秒，一身整洁笔挺的厨师服妥帖地勾勒出肩平腰窄，领口线条利落地收在喉结，往上是几缕散下来的棕发，然后是那双青草果冻似的眼睛，此刻正专注地垂下去，不禁让人想，被那样看过的点心，想必甜得格外不同。

厨房门轻轻滑开，李白单手端着托盘向他走来。那双眼睛现在看向了他，他在心里暗暗纠正，更像刚刚从中走来的青翠的林荫道下落的涟漪。

“‘余晖’。苹果慕斯蛋糕配焦糖酱，酒冻夹心，希望您喜欢。”

餐具轻触到玻璃，狄仁杰垂眼看去，平滑莹润、橙黄透红的慕斯蛋糕旁倚着一支焦糖勾出的精巧花朵，与盘中弧形勾勒的焦糖仿佛正是一副写意的落日花园。

“很漂亮。”

“尝尝看。押中了慕斯，能不能押中一点小小的特别配料呢？”

李白给他斟上了红茶，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看他。狄仁杰被他看得有点紧张，轻咳了一声，用银叉切下了蛋糕的一个角。

表面非常顺滑平整，切面也漂亮，慕斯包裹的海绵蛋糕夹着两层半透明的浅棕色夹心，下面一层似乎还有细小点缀。送进口中后奇妙地融合，散出慕斯的甜与水果香气，还有一点独特的涩。

“桂花。”狄仁杰眼睛亮了亮，“很特别。原来不是伊甸园的余晖，是深宫院落的余晖。”

“原本应该是伊甸园，但我的缪斯好像有点工笔写意，就加了别的东西。能搭起来真是松了一口气。”

“搭得很巧妙，我很喜欢。”

对面的人眉眼舒展，在透过雨幕的天光里白得温柔，像瓷器。李白半是赞叹地也笑起来：“我也很喜欢。”

 

甜品很快就消灭干净，两人一人一杯红茶，对着雨幕发呆。

过了半晌，狄仁杰先问道：“我搜过你的店，其实还挺有名的……下雨天也不该没客人吧？”

“懒得告诉他们嘛。”

过了服务时间的老板此刻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，腿还支在雕着繁复花朵的脚凳上，没有半点坐相。狄仁杰此刻又能把他和昨天的人重合上了，心下松了一口气。

……松的哪门子气？

他正扪心自问，李白又仰着开了口：“不过现在也不是休息时间。说起来感觉你很自由啊，这个点不用上班的吗？”

“我的工作比较特殊，不用坐班。”

“自由职业者？”

“也……不算吧。好歹是有编制的。”狄仁杰想了想，觉得这样说一点挤一点很不仗义，于是又接道，“我是做古文物研究的，只是最近手头刚完了一个项目，空了几天而已。”

“怪不得……真是一般挺难想到的工作，不过你一说倒觉得很适合。”

狄仁杰听了他的半截话头，转头看他：“怪不得什么？”

“怪不得工笔写意。”

这话像一根弦，瞬间拨到了刚才的某个话头。李白脱口而出后瞪着天花板，心里的小人正在一通骂自己的嘴不听脑子指挥。狄仁杰直觉这是一句礼貌的调戏，但也没说什么，默默地喝了口茶。

一时两相无言，仿佛是雨声覆盖天地，只留了这一点小小的角落。

就在李白以为今天就要这样惨淡收场时，狄仁杰的茶杯在碟子上轻轻磕了一声。

“礼尚往来，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工作成果？下周在博物院有展览。”

 李白坐直了：“是博物院？我想去好久了，预约了好几周都没有票……”

“不用票。”狄仁杰一本正经道，“我还要兼任讲解员，工作人员带一下亲友家属，没什么问题。”

“好啊，蛋糕换一个家属的便宜，很划算。”

狄仁杰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地忽略了亲友二字的不着调老板，心里模糊浮上三分后悔。但无论如何，雨还在下，人在雨天总是很容易变得柔软迟钝，于是他捧着茶杯，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李白开了那一天店，又在家躺尸。时而想起来做点什么，也只是在家捣鼓。这天他在梦里梦见铺天盖地的晚霞奔涌，混混沌沌地醒来，眼前的窗帘没拉，正是傍晚时分，赤金橙红奔涌，景象让他恍然觉得还在梦中。

“啊。夏天。”

他摸出手机，刷了刷朋友圈的红点，看到一分钟前“Caramel”发了一张照片，是绚烂暮色下的一道古老城墙，远景是模糊的现代建筑，有种仿佛跨越时空的奇妙美感。李白觉得很有意思，翻了个身评论道：“在工作？”

那边回复很快：“走走。”

李白盯着那个句号，眼前几乎是立即冒出了狄仁杰打字时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，没来由地傻笑了一下，想起自己遇到他那天，夕阳也是这样泼天的绚烂温柔。

于是他戳进了私聊框：“在哪走走呢，带我一起啊？”

对面“正在输入”了一会儿，慢吞吞地回了一行字：“古城墙。”

又输入了一会儿：“好啊，反正离家那边不远。”

“离家那边”这四个字很亲切喜人，像给家属盖章似的。于是李白喜滋滋地起床，从冰箱里拎出了早上做的焦糖夹心巧克力装到冷冻包里，往城墙走去。

说是“古城墙”，实在是有些笼统，C城的古代城墙保护做得很好，几乎是全部完整保留，现代城市建设是围绕其进行的，已然成为了现代人生活的一部分。既然是真实完整的古城墙，自然跨越的区域很大，即便是“离家那边”近的那段也不是个精准的描述。

然而李白好像半点也不担心，给狄仁杰回了个“那你等等我”就踩着共享单车往城墙的方向走，除了有点怕巧克力颠变形，实在也没有别的问题了。

仿佛精准定位过一般，他在靠近城墙时，抬头就看到了胳膊支在墙垣上的那个被暮色笼罩的身影。风轻轻拂过来，他抬头的时候，那个身影也低头看到了他。

近夏的白昼很长，黄昏似乎也被缓慢地拉伸，像柔韧剔透的麦芽糖一般被拉成澄黄玻璃色，甜蜜温热地落在人身上。

李白轻快地上了城楼，狄仁杰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，还是熟悉的衬衣西裤，衬衣袖子松松挽到小臂上，衬衣却有点皱，看上去也很憔悴，眼下还有浅浅的乌青。

“我还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能找到我。”

“我对某些东西一向感觉很准。”

“是吗？哪些东西？”

“巧克力融化的程度，罗勒点缀的多少，焦糖沸腾的临界点……诸如此类的东西吧。”

“换成古文物的话，是修复的恰当手段，文物的大概年代，也许还有从木雕与石刻中感受到的温度？我明白。”

李白弯起眼睛来笑，手指在城墙上慢慢划过：“是吗？我也觉得你大概能明白。”

夕阳照得人身上发烫，两人一时无言，在城墙上慢慢地走，举目望去，视线中只有砖瓦绿树，风轻轻拂过，城下的汽车喧嚣声似乎离得很远，恍惚间让人觉得真是置身于千年前的都城。

“千年前，一定也有人曾站在这里吧？”

李白冷不丁问道。

“那当然了。一定也有人曾站在这里望过夕阳，望过月亮和故乡。”狄仁杰轻轻掸走墙头的一粒砂石，看着城墙的眼神很温柔。

“每次想到这种事，就会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份工作。”

“多亏有你们这种工作者，每一寸夕阳才能不被错付地洒在这里啊。”李白笑眯眯地话锋一转，“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，今天忙了一天吧？”

狄仁杰怔了怔，看向自己发皱的衬衣，有点儿不好意思：“其实从上次回去就一直没回过家了。”

李白很震惊：“你不是说项目完了没什么事儿吗？”

“嗯……这个，什么时候送来什么东西，也说不好……”

前头正好遇到一片游客休息区，这会儿卖东西的摊贩下班了，阳伞下的座位空空荡荡，李白先过去放下了包：“还好我给你带了慰问礼。”

“啊，这多不好意思……”那双棕色的眼睛往他包上瞄，在阳光下覆着两弯金色的毛茸茸，“是什么？”

冷冻包打开，隔层的食物盒里规规矩矩地放着八枚棕色的小长方体，各顶着一枚淡绿的开心果片，散发着略苦的甜香。

“是没有人会讨厌的巧克力。”

李白的笑容活像在说没有人会讨厌的东西是他一样，十分晃人。

“尝尝看。”

“做成这个形状，是酒心的吗？”狄仁杰有点犹豫，“我不太能喝酒。”

李白这回笑出了声：“真是卖了个不得了的情报给我。没事的，尝尝看。”

该老板人不着调，然而对自己的产品还算负责，因此狄仁杰没犹豫过一会儿就放进了口中。巧克力不大，成年男人一口就能吃完，但它还是被小心地留下一半，里面的夹心剔透金黄，闪着甜蜜的光。

“啊，焦糖。”

李白凑过来看了一眼，很是满意：“不错不错，这次的成色很漂亮。”

多亏阳光加成，跟你的眼睛接近得很。

眼睛的主人认真地点评道：“有橙皮做点缀，味道很特别。外层的巧克力加了坚果碎，好像墙体里的石头，是很坚固经典的美味呢。”

“遇到您这种客人，真是开心。”

剩下半块也被消灭了，狄仁杰的神情没有欢欣雀跃，却有种愉快的平静感，像只城墙上晒太阳的满足的猫。

“剩下的也给你，慢慢吃吧。”

“这多不好意思……”

李白已经明白了这人的“多不好意思”是什么意思，于是往他手里塞：“没关系，吃不完放冰箱冻着。”

“唔，博物院没有冰箱……”

李白倏地缩回了手：“怎么回事帅哥，今天还不回家啊？”

“这个是西周的玉雕，具有很高的价值……”

“西周的玉雕多待一天就又多一天的价值嘛，你不是明天还要做讲解员吗？你就这样讲解啊？”

狄仁杰愣了愣：“明天？”

李白和蔼地掏出手机给他看日期：“可不是明天吗宝贝儿。”

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：“那是得回趟家。”

“就是啊，你都不香喷喷了。”李白没等到回复，不由分说地一手揽住他一手提着冷冻包向下面走，“我直接给你拿回家吧，要是化了再给你处理处理。”

狄仁杰想了想这个送货的怎么稀里糊涂地还负责到家，憋了半天道：“……那我付你钱。”

“限量版，无价。跟西周玉雕一样的。诶，它还没名字呢，不如叫西周……”

“这个造型一点也不像西周玉雕。”

李白笑道：“嗯嗯。你说像什么？总不能叫板砖？”

“……”

夕阳渐渐落下，两人的身影也渐次从城墙边缘矮了下去，汇入充满现代喧嚣的车水马龙里去。风远远地拂来，吹散树木香气和渐远的话音。

“……说起来，为什么会有淡绿色的果仁？”

“哎呀，为什么呢？灵机一动吧可能，灵机一动……”